人口数据提醒你做好准备

 2023年1月17日,一系列国民经济运行数据公布,其中最令人关注的是2022年的人口数据:

2022年末全国人口(包括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和现役军人的人口,不包括居住在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港澳台居民和外籍人员)141175万人,比上年末减少85万人。全年出生人口956万人,人口出生率为6.77‰;死亡人口1041万人,人口死亡率为7.37‰;人口自然增长率为-0.60‰。


一年时间减少了85万,这是中国人口六十一年来的第一次负增长,而且从近些年的人口出生、死亡数据看,伴随出生人口的下降和死亡人口的上升,未来这个下降的速度会更快。包括世界银行、联合国在内的机构对中国本世纪内人口的展望都认为将持续下降,到2100年时很可能降至10亿以内,这也意味着,现在有能力阅读统计局数据的绝大多数人,在有生之年都很难再看到这个数字上升了。

2010年联合国预测中国人口2025年见顶 实际2021年见顶

从2022年的统计方法看,2022年末的实际人口很可能还要低于统计值,因为根据统计局局长康义的解释,如果不是十年一次的人口普查年,那么采取的是抽样调查方法,抽样调查的时点为11月1日,因此被广泛关注的12月死亡数并没有在这次数据中体现出来,我们现在看到的2022年死亡人口数字增加和疫情无关,只是正常的老龄化加深导致的死亡数增加。

统计方法解读

人口趋势与惯性

长期来看,人口数据比经济数据更重要,因为每一年甚至每个季度,宏观经济运行都会受到货币与财政政策、外部环境、就业状况等因素影响而发生变化;但人口数据的惯性和粘性巨大,一旦出现人口下降,那么就很难在中短期内逆转,而人口又是经济发展的决定性因素,更难以被修饰和美化,所以人口数据比GDP数据重要得多。

在全球一亿人口以上的大国中,中国是本世纪以来第三个人口下降的国家,在中国之前,日本和俄罗斯都已经开始了人口下降的历程,日本是2010年开始下降的,之后一路下滑,速度越来越快;俄罗斯由于人口结构和历史原因有过两轮下降,第一轮是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经济硬着陆导致的90年代中-新世纪初的人口下降,之后人口有小幅恢复,但还是从2020年又开始重新下降。

如果考虑到中国的出生率曾经由于人为因素出现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非自然下降,未来中国人口的下降趋势和速度可能比日本更快。其实在2020年时,中国的总和生育率就只有1.3,已低于日本,2022年中国的出生人口又在2020年的基础上减少了26%。


所以,我们现在就生活在一个一天比一天人少的中国,这在历史上并不常见,这需要我们调整多方面的预期,才能有备无患地迎接这个人口减少的老龄化时代。

人口与经济增长

多年来,我们把两位数的GDP增速当成习惯,但没有看到这是人口红利、改革红利、城市化红利、全球化红利在同一时间段内共同作用的结果,这些红利中最重要的、最具有基础地位的当属人口红利,没有足够多的年轻人口就没有城市化、也无法发挥劳动力优势在全球化背景中占得一席之地。在我们中国有记录的三千年历史中,改革开放后这种四十年的发展尤其是1992年至今的彻底改变全国人民生活的高速发展都是极为少见的,它绝不是常态。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这些红利哪怕有一个出现,都会刺激出新一轮经济增长,我们是多个红利同时爆发,于是有了加入WTO后的经济增长黄金十年、有了房地产二十年大牛市、有了超越美国和东升西降的预期。

现在人口红利逐渐消退,你做好准备了吗?


中国的出口额在2002到2012年增长了9倍

之前出现人口下降的大国(如俄罗斯、日本),与中国相比在各自人口开始下降时的社会背景和经济发展程度很不一样。日本人口2010年见顶,但日本在2010年时已是一个人均GDP 4.5万美元的发达国家,但中国现在人均GDP是1.25万美元,即使不考虑通胀,也只同1985-1986年的日本差不多。

中国、美国、日本 人均GDP对比 1960-2021

另外,在日本人口见顶的2010年时,日本的城市化率已经达到90%,但中国2022年城市化率只有65.2%,从乐观的角度看,中国相比当时的日本而言增长潜力要大得多,所以即使相同的老龄化程度和人口下降趋势,中国经济的潜在增长能力还是会明显强于当时的日本,但从悲观的角度看,也说明我们人口结构未富先老、人口数量未富先少。

相比人口总量和城市化潜力,教育可能是帮助中国培育新动能的更重要因素,现在中国只有不到5%的人拥有本科学历,想象一下,如果这个比例多一倍会怎样,如果这个比例到50%又会怎样,质量的提升可以有效化解数量和年龄带来的压力,所以科教兴国不是一句空话,学术领域的独立、自由、开放、廉洁至关重要。


中外对比

由于中国和日本在人口结构、文化背景、经济发展路径上的相似性,日本的人口变化对我们来说很有参考系,但相比人口总量下降,我们会很容易发现人口结构似乎更重要。

在日本人口总量见顶时(2010年),日本的老龄化程度远高于2022年的中国。我们对比人口金字塔,可以看出日本在2010时的金字塔重心明显更高,说明人口更老。

日本人口结构2010(左) 中国人口结构(2022)

但如果我们对比中国2022和日本1996年的人口结构,会发现两者高度类似。巧的是,日本在1996年的经济表现和中国在2022年的表现也非常接近:1996年日本GDP同比增长了3.1%,2022年中国GDP同比增长了3%。
日本人口结构1996(左) 中国人口结构(2022)

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中日的人口见顶与老龄化的演进非常不同步,相比日本,中国的人口总量见顶来得更早,这与日本更高的经济水平、更好的社会福利和更长的人均寿命有关。

近几年来,很多国际投资者看好印度未来发展,尽管印度存在无数阻碍自身发展的制度和文化问题,但从人口角度看,印度在未来三十年内是没压力的。到二十一世纪末时,印度也会成为一个人口衰减的重度老龄化国家,但那是近八十年后的事了。

中国(左)、美国(中)、印度(右)人口结构对比


通胀与资产价格

在中国的工业化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时,由于生产力不足导致的通胀几乎不可能出现,即使是在2021-2022年全球大水漫灌导致的大通胀期间,中国的物价都稳如泰山甚至还出现一点点通缩的迹象,而由于需求不足导致的通缩长期来看却难以避免...

这也是我们从日本身上可以学到的东西,日本从世纪初就开始和通缩作斗争,零利率和量化宽松搞了二十年都没办法把通胀拉起来,就是因为工业发达但需求不足。AI时代会让这个问题更加明显,因为AI再智能它也只能解决生产的问题,AI本身不产生有效的需求,一个生产力越来越强的工业体系,和一个人口总数减少、人口结构老化的需求背景结合在一起,通缩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未来我们很可能经历收入增长放缓、物价长期稳定的生活,这并不是坏事。这些年来,无数人因为快节奏的生活和工作陷入焦虑,因为经济增长快,大家的收入你追我赶,生怕落后,以后这种焦虑的背景将会消失。

除了普通的消费品将会经历长期的低通胀外,房价在未来长期的涨幅也很可能接近于零。这个道理太简单,人口减少意味着需求减少,而全国各地的存量房产还在增加中,未来整体的供需将发生彻底逆转,即使货币放水也很难拉起(参考日本这个真正的放水大师,极端案例如燕郊等环北京地区的房产,估计在未来十年乃至二十年恐怕都再难回到2017年3月的巅峰水平。

日本现在的广义货币总量(M2)是1991年房地产泡沫巅峰时的三倍 但东京房价仅为当时的一半

关于房价,在2022年最新的人口数据中,另一个非常值得关注的重点是城市化人口在2022年增长放缓了很多:

2022年中国城镇常住人口92071万人,比上年末增加646万人;

作为对比,在2021年时,城镇常住人口91425万人,比2020年末增加1205万人。

也就是说,城镇的新增人口在2022年的规模只有2021年的一半,这至少是2022年全国房地产如此低迷的一个重要原因。对于中国这样一个纵深广、多样化程度高、农业劳动力相对密集的人口大国而言,城市化的最终稳态水平很难达到美国(80%)或日本(90%)的水平,最终可能也就70%,因为美国是机械化农业,不需要太多农村人口,日本和韩国的幅员较小通勤更快,几个大城市足以抽走全国大多数人口。而在2022年,中国的城市化率已经达到65.22%,这可能意味着,城镇化所剩下的提升空间已不到5%。

在人口下降且结构不断老化的背景下,中小型城市的房产将失去流动性,不大打折扣就几乎卖不掉,一线城市也不再是堡垒,因为一线房产杠杆更高、金融属性更强,在城市化和收入放缓、预期向下的情况下价格的跌幅并不会比其他城市小,过去两年深圳大量优质次新房和学区房跌去四成就是明证,只不过一线城市优质房产的流转能力会明显更强,牢记:一线城市核心地段的房产能保证的不是价格不会下跌,而是你下跌后还能卖得出去,仅此而已。


普通人的生存之道


本期内容给人偏悲观的感觉,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只有我们做足预期、打满提前量,才能在逆风之下不至于太被动,能让普通人多思考、多获益的一切信息才是真正的正能量。


中国人口结构 1950、2015、2050(预测值)

对我们普通人来说,应该努力准备自己的养老计划,锻炼好自己的身体,谨慎负债、扩大被动收入,与其把注意力放在距离自己遥远的国家战略、大国博弈之上,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切身利益和身边的亲朋好友。在人口减少、老龄化不断加深的背景下,我们都应该思考这样几个问题:


你未来打算怎样赡养自己的父母?


你未来的养老金够自己花的吗?


你多少岁可以放心地退休?


这些问题我们早晚要想、早想明白一定比晚想明白更好。只要我们做足准备、放平预期,那老龄化也就不会那么可怕了。


总的来说,中国人口现状可以归纳为以下几点:


(1)中国人口已进入不可逆的下降趋势,这个趋势可能会持续整个二十一世纪,我们现在活着的这几代人在有生之年都很难再看到中国人口增长;


(2)中国的人口结构不仅在于老龄化,还有性别失衡,中国男性比女性多出了一个中等国家的人口总数(3237万);


(3)相比日本这样的第一批老龄化国家,中国的城市化还有巨大空间,中国的人才培养、基础民生、社会法治和对外开放程度上还有巨大的优化和改革空间,这将是中国未来发展的关键所在。


努力过好当下的生活,让我们经历过的黄金时代成为一段美好回忆,而不要成为扎心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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