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美国之间的斗争

 美国是一个矛盾的复杂体,简单来说,今天的美国是“灯塔美国”和“逆流美国”的结合体,两者正在激烈斗争,无论哪一方占据上风,都会深刻地影响整个世界。

今天我们会以哈佛大学争议、美国大学实际状况以及马斯克退出政界为载体,聊聊当下的“两个美国”,以及最终注定的结果。

一、美国名校争议
最近川普政府和哈佛大学打起来了,就是“灯塔美国”和“逆流美国”斗争的具体事件。
川普的理由是哈佛纵容反犹主义,然后对哈佛提出多项改革要求,还要哈佛提供所有国际生的名单,甚至要取消哈佛所有国际生的签证。
但我认为反犹说法站不住脚,因为这一轮以色列-哈马斯冲突以来,并没有任何一个犹太学生受到过迫害,针对一部分学生对以色列的敌意,已有多名犹太学生指控学校未能制止校园内的反犹太主义行为,并组成“反对反犹学生联盟”,到了2025年1月,哈佛与该联盟达成和解,承诺采取多项措施,包括采纳国际大屠杀纪念联盟(IHRA)对反犹太主义的定义、加强教职员工培训、设立专门办公室处理宗教歧视投诉等。
即便我非常谴责哈马斯2023年10月在以色列音乐节针对平民发动的恐怖袭击,并完全支持以色列将哈马斯恐怖组织赶尽杀绝,但我也不能剥夺那些支持巴勒斯坦(而非哈马斯)并关注加沙人道危机的人的言论自由。

川普对哈佛开刀,主要原因是想拿哈佛祭旗,做给全美的大学和自己的MAGA粉丝看,毕竟MAGA和哈佛可以说是美国精英和美国民粹的最具象化案例了:

哈佛主张多元包容,MAGA主张本土主义;

哈佛主张精英建制,MAGA主张民粹反智;

哈佛主张学术自主,MAGA主张行政干预。

在这场对峙中,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参与者,那就是美国独立的司法体系,哈佛两度起诉政府,指控其“侵犯宪法权利”和“干预学术自由”。联邦法官立即暂缓执行“国际生禁招令”,可见司法系统对政府越权的制衡。

从这个案例看,至少在现阶段,MAGA要掀翻灯塔美国的基础是非常困难的,因为美国建国后逐步建立起来的体系就是为灯塔而创造的。

简而言之,川普政府与哈佛的矛盾,是“逆流美国”试图以行政权力重塑文化权威的缩影,而“灯塔美国”则以学术自主与国际主义为盾坚守价值。这场冲突不仅定义高校命运,更将决定美国能否在全球人才和学术竞争中延续其“灯塔”角色。

多说一下,这段时间哈佛大学的中国学生演讲,这个学生的名字叫Jiang Yurong,她以《守护我们的人性》为主题,强调通过倾听与合作寻求共同信念,要保持多元化和国际化,呼吁同学们保持同理心与善意。
我的感觉是,主旨方向是好的,只不过谈不上深刻和感人,但也不会引起我的反感。
不知从何时开始,中国互联网上流行起以“白左”或“培养间谍”为主要依据批斗美国名校的浪潮,一般这些人论据极少,你要是问他们美国名校都做了哪些罪大恶极的事,他们说不出来,说来说去批斗的就是白左、培养汉奸、虚伪这种抽象的东西,却不知道北上广深的精英家庭哭着喊着希望自家孩子去常春藤,无论是人大附、北京四中这样的顶级公立,还是贝赛思这样的卷王国际学校,每一届高中毕业生能多一个到哈佛都是学校恨不得把榜单贴满门口的进步。
所以我建议,包括美国大学在内,如果你想要准确看待一个事物你最好去看精英的实际行动和选择,而不是被乌合之众的声音洗脑。
但如果我们从心理上分析这些网络暴民的言行就可以说得通,主要是四个原因:
(1)这批人自己别说常春藤,就连国内211/985都考不上,结果现在敲敲键盘就可以居高临下批判常春藤大学,那叫一个爽啊;
(2)这批人总是以爱国自居,动辄给赴美留学的孩子和家庭扣上间谍和走资的帽子,这既让他们体会到自己难得能找到的“先进性”,又迎合某些宣传,自豪感和安全感爆棚;
(3)这批人不懂西方政治,学会一个“白左”名词就像捡到宝一样,以为理解了西方所有社会问题的根源,觉得自己有了谈资,于是不卖弄一下就不舒服;
(4)这批人对于在美国名校读书的精英及精英家庭感到非常嫉妒,自己却自卑、敏感、仇富,吹牛也没人听,只好到网上发泄。有些人真正仇恨的,未必是蒋雨融,也未必是权贵,而是那些自己无法拥有,甚至是不敢去想象拥有的理想。
结合这几点,是不是觉得这与半个世纪前那些小将们殴打老师的心态是一模一样的。而川普在美国本地带动的MAGA,本质也是利用了广大美国人的这些心理阴暗面,他不是呼吁大家怎样更好,而是煽动仇恨,把不好的东西都都归因于某个阶级敌人身上,这个敌人可以是拜登、可以是华尔街和硅谷、可以是无数跨国公司和好莱坞、当然也可以是高等学府... 因为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恨往往比爱更加牢固,所以煽动仇恨成为他抢夺选票的重要手段。

二、真实美国高校 - 名副其实的灯塔
回到大学,真实的美国常春藤名校是怎样的状态呢?好巧不巧,中文互联网上比我了解常春藤的博主可能还真不多,因为我本人就在某所常春藤大学学习过很长时间,且时间过去不久,就在过去十年内,那段时间是我人生在学习、精神、身体上都最好的阶段。
我的感受是身边的同学无论哪个族裔都友好包容,教职人员水准极高,印象非常深刻的事是我当时准备毕业论文,我们的项目是研究型硕士,有论文要求而且标准比较高,这个论文导致上一届很多学生延期毕业,因此我非常早就开始准备,由于我的选题和方向很小众,在主要数学模型建立过程中遇到了很大困难,三周时间想不出办法,后来找到我的导师,她可能只是用了两分钟时间,非常巧妙地加入了一个01变量,然后一切都变得极为高效精妙,与平时她授课给我的平平无奇感不同,这种创造性的思维真的让我感觉很震动。
另外,我在读期间是奥巴马第二任期(很多MAGA口中的左棍总统),但我在校园,以及所在城市真没有感受到任何政治正确过度的情况,大家无论肤色、族裔,都既聪明又努力,我接触过的所有学生里,包括本科生和研究生,都没有感觉谁的能力是不符合学校招生标准的,也没有看到学校或老师对任何一个人有特殊照顾。
如果一定要说谁是被照顾或被拔高进入了这所学校,那可能是我自己吧,因为我身边的中国同学本科期间来自清北复交浙的比例大约有一半,来自985大学的比例有90%,然而我只是来自一个211大学,本科绩点只有83分(还是删除了政治课和一些辅修课后的数据),标准化考试托福105、GRE V151+Q170+3.5,和身边同学比都属于比较落后的。
有一次我上一门Matlab课,期中考试没有考好,落在了这次考试后三分之一的区间,然后助教找到这部分所有同学,一个个过卷子,找我的助教是一个大二女生,她是ABC,到现在我都记得她的名字叫Jeanne Fu,在听她讲题的过程中我还提出了一些发散性问题,她的思考和逻辑推理速度非常快,语言表达也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这还只是一个大二学生。另外她身材高挑挺拔、皮肤略黑,很有运动气质,我当时的感觉不是我看上了这个女生,而是感叹她父母真的很会培养小孩...几年后我好奇心之下搜了搜这个同学,果然去了硅谷大厂。
回到对于美国大学的诋毁和仇视上来,我发现西方意义上的极右思潮在中国也有非常大的市场,但这可能是一个奇怪现象,因为这和这批受众的利益诉求完全不符。
这几年西方极右的发展是有迹可循的,因为之前左派的用力过度(诸如BLM、Antifa打砸抢,又如对哈马斯恐怖分子共情的是非不分)令人反感,但中国这边普通人的境遇明明是不够平等包容博爱的(例如能够落实劳动法的公司少之又少,一有劳资纠纷法院往往都站在资方一边,又例如残障人士无法拥有更便利的设施和更好的尊重),这样的情况下,怎么也有这么一大批人批判白左呢?这批人自己根本不是受益于右翼主张的资本家,中国的资本家实际上都把自己的孩子送去所谓白左大本营的美国顶尖高校了。

只不过,不少中国网友和“逆流美国”的代表MAGA挺像的,被人一带节奏就喊打喊杀。甚至试图人肉这个学生的家庭背景,指出她家世很好所以加以更加猛烈的批斗...
你当然可以说她幼稚、也可以说她虚伪、可以质疑哈佛的招生规则,但没必要上升到这样的高度,并没有证据表明她本人或她父母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如果我们看待一个人只谈出身只扣帽子,因为TA家境好、背景强,就先入为主代入敌意,这不就是典型的打地主、搞阶级斗争的思想么?现在是法治社会,不是你穷你就有理,不是她富她就罪大恶极。
继续说回哈佛和白左,在美国建国之前哈佛就已经存在,哈佛主张兼济天下这种在当下被扣上白左帽子的观念并没有什么问题。
人最可怕的是被忽悠到为自己利益相反的方向摇旗呐喊,如果你是个美国人骂哈佛、骂白左我还能理解,但你明明就是一个在发展中国家的普通人,明明自己受益于全球化、受益于对弱者和发展中国家更多保护,却莫名对这些观点扣帽子批斗...我觉得莫名其妙。你想过吗,如果不是白左主导的WTO、如果不是白左争取的双休日,现在那些批斗她的人可能还在暗无天日的血汗工厂里拧螺丝。

三、马斯克与川普彻底决裂
前段时间,马斯克炮轰川普主导的“大而美”法案。他说:对不起,我实在受不了了。这项规模庞大、荒唐可笑、充斥着政治操弄的国会支出的法案真是令人作呕。那些投票支持这项法案的人真可耻:你们知道自己做错了,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之后,马斯克不仅是狂怼川普力推的税改法案,而且直截了当地威胁要在明年的中期选举做文章,所以除了段时间的撕逼外,川马决裂的好戏还在后头。

马斯克和川普的决裂早有端倪,5月28日马斯克宣布他将不再担任川普政府的特别雇员。川普也在周四表示,5月30日将是马斯克在政府效率部(DOGE)的最后一天。
DOGE到现在可以说是虎头蛇尾,一开始信誓旦旦说要削减2万亿美元的联邦支出。然而到目前为止,在DOGE大刀阔斧地裁撤掉不少政府部门和联邦雇员后,根据DOGE所自称的数据,他们削减的支出大约为1750亿美元——而且这一统计数据也饱受外界质疑,可能被大大高估了,而且还因为一刀切搞得联邦系统一团糟。
真实数据是,今年到现在为止的开支比去年拜登任期还多出一截,然后川普推出的“大而美”法案在未来还要进一步加大开支(这也导致马斯克公开质疑该法案)。

川普其实根本不是共和党小政府小开支的支持者,恰恰相反,他一心想要在自己任内把债务上限彻底打破,举债放水刷政绩,完全的自私自利,以至于真的想精简开支的马斯克都被他耍了。


马斯克离开政府的官方说法是“特殊政府雇员”一年内服务时长不得超过130天,但实际情况是马斯克和川普的分歧在过去一段时间已经突破了一个阈值,这导致马斯克不得不选择退出。
马斯克在川普团队和MAGA阵营中不断受挫,先后和卢比奥、贝森特、纳瓦罗、班农等人爆发激烈矛盾,而且在爆发矛盾后,结果往往是川普护着另一方而不是马斯克,最典型的事就是在国税局局长任命问题上,川普支持贝森特而换掉马斯克授意的人选。
这些矛盾的本质在于马斯克和川普从根本上看并不是利益共同体,马斯克做的是电动车、是火箭和卫星,想要的是自由贸易和零壁垒;这些诉求和MAGA完全不同,而马斯克他自身就受益于“灯塔美国”,他在南非出生,后来移民美国,创业成功,是“灯塔美国”成就了他,因此他从根本上和MAGA代表的“逆流美国”是势不两立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看到马斯克在关税、支出法案等诸多方面和川普以及川普团队中很多人爆发越来越激烈的矛盾,最终走向决裂。再加上两个自恋的人难以长期共处,最终分道扬镳就不奇怪了。

四、“灯塔美国”与“逆流美国”
看待美国,不应该以铁板一块的视角去考察,而更应该看到美国的两面性。
美国毫无疑问仍是这个世界经济最发达、科技最先进、军事最强大、文化最多元的国家;但另一方面,美国社会存在的广泛的反智、反科学、极端思潮,而且很大比例的美国人不仅没有出过国,甚至连自己所在州也没有出过,知道美国首都在哪里的中国人比例远远大于知道中国首都在哪里的美国人比例。
因此,美国国内的主要对立,并不仅仅是价值观的左和右,更加可以理解为“灯塔美国”和“逆流美国”的斗争。

“灯塔美国”是以华尔街、硅谷、好莱坞、美国企业以及大量顶尖大学为代表的先进力量,灯塔美国主要来自美国城市和海岸线发达州。




目前,全球市值最大的十家公司中,有九个是美国公司,其中除了专注投资的伯克希尔外,其他都是跨国公司;全球电影票房排名前25中有24部是美国电影,这都是“灯塔美国”带给美国和整个世界的贡献,也展现了“灯塔美国”在经济和文化上的绝对实力。



而“逆流美国”则是以MAGA群体为代表的低收入、低学历、低认知的美国人,“逆流美国”大都来自中部广大地区,以铁锈区蓝领和农民为代表,他们虽然知识水平差,但人数众多,他们当然不是坏人,却更容易被坏人所利用。
巴菲特深知“灯塔美国”的重要性,早在2016年时就明确表达“没必要让美国再次伟大”,并表示美国已经是一个伟大的国家。
大学和国际生问题就是“灯塔美国”和“逆流美国”的一个重要战场,我认同对于极少数支持恐怖主义的学生采取强硬措施,但现在对于留学生滥用限制必将使得美国在长期损失巨大,如今即便是一个优秀的国际生留学毕业,通过努力工作并拿到绿卡的可能性已是微乎其微。
如果没有全球人才的移民,美国就不再是美国 - 伟大的苹果公司创建于乔布斯这样一个叙利亚难民儿子之手、来自南非的马斯克带领特斯拉和SpaceX创造未来、来自印度的纳德拉带领微软走向新的巅峰;而黄仁勋(英伟达CEO)、苏姿丰(AMD CEO)、陈福阳(博通CEO)等等华人更是撑起了美国整个半导体行业。
请注意,共和党不等同于“逆流美国”,民主党也不等同于“灯塔美国”,谁能做到科学、公平、正义,谁才是灯塔,我自己都属于中间偏右的光谱。历史上来自共和党的林肯总统解放黑奴堪称灯塔美国、共和党总统里根推动经济全球化并带领自由世界不费一兵一卒打垮苏联阵营也是灯塔美国。
反之,如今MAGA代表的显然是“逆流美国”,以至于将逆差除以贸易额来计算对等关税税率、以至于觉得打消毒水可以去除新冠病毒、以至于觉得疫苗都是阴谋。而且共和党也几乎极化为了川党或MAGA党... 尽管今天“逆流美国”的影响力很大,甚至在大洋彼岸的中国都有一批MAGA粉对美国大学喊打喊杀,但对于美国的未来,我认为灯塔美国一定会胜出,这是经济发展和历史车轮共同决定的。
换一个角度看,“灯塔美国”的所有要素,都满足下列特征:
都代表美国先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要求(硅谷、华尔街、高等学府);
都代表美国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好莱坞);
都代表美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自由贸易与无数跨国公司);
你看这是不是有点熟悉。
灯塔美国一定会赢得未来,原因很简单 - 灯塔美国对绝大多数美国人是更有益的,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受益于全球化和信息化,美国科网巨头业绩年年增长,这带来四个结果:
1 硅谷的软件工程师年包普遍达到30万美元,导致当地其他行业的收入与这些码农同步增长,当地水管工、建筑工这些蓝领的年收入都能达到20万美元甚至更高的水平,暂且将其称为“硅谷共同富裕”;
2 受益于这些跨国公司的发展,这些公司普遍在西雅图、奥斯汀、纽约等更多地区开设新总部,进一步在更多地方实现上面第一点说到的“硅谷共同富裕”效应;
3 受益于全球化,亚马逊这样的公司崛起,不仅是IT和金融岗,亚马逊还在美国本地带来了更多的蓝领岗位,亚马逊目前美国员工95万,其中80万是从事物流相关工作的员工,目前亚马逊在美国拥有超过600个活跃的物流设施,包括履约中心、分拣中心、配送站和中转站等,美国本土运营超过314个活跃的FBA仓库,覆盖全美48个州;
4 由于“灯塔美国”主导的经济和信息全球化,美国科网巨头带领美国股票屡创新高,而目前约62%的美国成年人拥有股票资产,包括通过个人持股、共同基金或退休储蓄账户(如401(k)或IRA)持有的股票,股价上涨当然能代表最广大美国人民的根本利益。
总之,历史在大多数时候并不是直线向前的,总会经历一些逆流和反复,但最终的结果早已注定。对我们普通个体来说,历史出现这样的波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忘记自己的所在阶层和切实利益,被人煽动沉醉其中而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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